利涉大川

第九周1：日历与糖粥

沈炼从河北把犯人带回来，在年末这个褃节上对于派出所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，破案率直接上升了十几，年末总结拿出去一看，保不齐就是全区破案率第一，陆文昭大悦。陆文昭一开心了，就给刑警队打报告，对沈炼在基层的工作大加赞赏，觉得三个月的考察期太长了，应该把这样优秀的同志安排在祖国更加需要的地方。

沈炼知道陆文昭联系刑警队的时候，表面上看着还是没什么表情，甚至对陆文昭连连感谢，但实际上心里可不乐意了，刚和裴纶搞上办公室地下恋情呢，怎么就被棒打鸳鸯了。裴纶知道的时候接受得相对比较平静，他咳了一声，喝口茶，看着运着气的沈炼；“我觉得你回刑警队也挺好，不然咱俩迟早得让人发现。”

“你不打算让人知道吗？”沈炼反问。

“咱们主动说和被人撞破性质完全不一样。”裴纶解释，“最怕的是被陆文昭撞破，指不定逮着这个事儿做什么文章。”

沈炼叹口气没说话，陆文昭这时候急着把自己送回刑警队，其实也是想着趟一趟上边儿变天的浑水，殷澄那儿是没指望了，自己这儿，他也不想放弃。所以就算他知道了沈炼和裴纶的事儿，估计也不能怎么着。沈炼没把这些话跟裴纶是，他知道裴纶对陆文昭的成见，所以就只是叹了口气。

裴纶追问：“那你知道你什么时候走吗？”

沈炼看向裴纶办公室墙上挂着的，只剩最后一张的日历：“最快估计就是下周，反正年底前总得回去了。”

沈炼发现裴纶在日历上打了圈，他知道红笔圈起来的是裴纶拆石膏的日子，问裴纶黑色笔圈的是什么。裴纶一看：“哦，这天是妙玄她父亲的案子再审开庭。审判长居然是许显纯，我没学过法我也知道回避啊，这在搞什么呢。”

裴纶对妙玄的上心程度比沈炼想象中的深，他终于忍不住把担忧说了出来：“裴纶，你不知道妙玄这个案子到底有多复杂。陆文昭知道，因为他想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；我和殷澄知道，因为我们想从当事人变成旁观者。”

“凭什么呀？”裴纶不乐意了，小少爷脾气上来了，合着全世界就他一人被隔开了，“敢情就你们有能耐应付这些？”

“陆文昭要往漩涡中心赶因为他爱人是做生意的，他自己没有话语权他爱人日子也不好过。”沈炼终于把真相说出来了，“隔壁经侦查过丁白缨公司的案子，就是凌云铠自己亲自查的，你明白了吗？”

裴纶对于丁白缨的印象停留在是个开白色甲壳虫的干练女人，完全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能量，也想不通怎么就会看上陆文昭。裴纶问沈炼：“那你呢？你就不想也图个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沈炼脸色非常不好看，低吼道，“别说了。”

“怎么就生气了呢，”裴纶连忙顺毛，“我知道你和陆文昭不是一路人，我就是随便问一问。”

“裴纶，你要相信我，我绝对不想和这些有更多一分的瓜葛。所以你能不能也离这件事远一点？”沈炼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，裴纶噤声，但他猜得到那是沈炼背负的过去，让他变得沉默变得看上去很酷的过去。

裴纶看向他，脸上是很少出现的严肃的神情：“我可以不过问，但我需要你的坦白。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不经意的沉默，但却爱莫能助的无力感吗？如果我们选择了彼此，难道不应该共同分担这些吗？”

光照下来，沈炼一半的脸陷在阴影里，依然没有说话。裴纶绝望，他对这时沉默的沈炼感到陌生，他完全理解沈炼的内向，甚至为这种“酷”而着迷，但此刻，他觉得他触摸不到沈炼——触摸不到他可能伤痕累累的灵魂。裴纶害怕，害怕沈炼给予他的感情是伪装的，是建立在一种不平等的施舍的关系上的，是虚无缥缈的，是短暂的，是不稳定的。他痛苦地趴在冰冷的办公桌上，甚至都没有察觉沈炼是何时离开的。

沈炼其实也不好受，他是真的不想把自己经历的那些真正的残酷往事展现给任何人看，包括裴纶。甚至可以说，裴纶是他最不想告诉的人。裴纶小少爷养尊处优，嘴里塞着俩小包子蹬单车去学校和家里闹别扭要上警校的时候，他在部队里第一次见了血。每次想到这儿，他都担心和裴纶之间隔着那一道深深的逾越不过去的沟壑。所以当裴纶问他他的青春期怎么度过的时候，他选择了打马虎眼儿。

裴纶下班没有回小四合院儿，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，准备和沈炼冷静一阵，重新审视这段关系。好些日子没住了，公寓里冷冷清清的，家具上都蒙了层灰。裴纶把窗打开通风，又拿起抹布擦了一遍表面，一边干这些，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沈炼沉默的，雕塑一样的身影。他给沈炼发了条微信：“想好了就说吧，没事儿。”然后坐在沙发上，也不知道几点就睡过去了。

裴纶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，屋外一片漆黑，霓虹也不再闪烁。嗓子干得一句话都说不出，躺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。起来摸到手机按亮，可也没人回消息。裴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，可能是着凉发烧了。他走到原来的房间，把药箱打开随便吃了点药，裹上厚被子想发阵汗退烧。

裴纶继续睡，可总睡不踏实，嗓子冒火，翻来覆去都难受。天擦黑的时候，也不知道几点，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敲门，裴纶裹着被子赤着脚去开门，却看到了顶着黑眼圈的沈炼。

裴纶把门打开以后没理沈炼，留着门直接回屋去捂汗。沈炼一把抓住他：“裴纶。”裴纶脸色发红，嗓子也说不出话，冷冷地看着沈炼。沈炼直接吻上去，力道大到裴纶一个趔趄。裴纶挺烦沈炼老这么冷不丁地来一下子的，加上烧着呢火气也大，直接推开了沈炼。沈炼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不一般地烫，手探上他额头：“你发烧了？”

裴纶有气无力，一瘸一拐往卧室走，沈炼紧紧跟在他身后。裴纶坐床上，抬头看沈炼，嗓音喑哑：“几点了？”

沈炼没料到裴纶问这个：“啊？”

“得了，”裴纶自己又按亮手机，六点十五，他鼻音特重，“您还是别开口了。”

沈炼杵在房间里，看着裴纶吃力地换衣服，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。裴纶居然还真的一点都没理沈炼，自己又去刷牙洗脸。沈炼走到厨房，看着一切空落落的，才想起裴纶把宝贝刀具都搬去了四合院儿，真的特别不是滋味。

沈炼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，直接下了楼。裴纶听到关门声，舒了一口气。他其实心里也乱着呢，如果沈炼再这么无言下去，真不知道这段关系能够走向哪儿，没做好准备也没力气开口谈未来。

裴纶下楼的时候，天终于泛起了鱼肚白。沈炼站在小区门口，身披一道朝晖，手里拎着不知道哪儿买的塑料杯装的糖粥，看到裴纶下来，把热乎乎的糖粥交到他手上：“快吃吧。”

裴纶掀开塑料纸的瞬间，抽抽塞住的鼻子，真有点儿说不出话——不是因为嗓子疼。沈炼站在他前面半米，也不看他，听着他吸溜粥的声音，突然想明白了，如果没有那段过去，也不会觉得这时候听一个发烧的男青年喝粥，是一种最真实的幸福。

*终于摸到电脑了……德国其实还是挺好玩儿的hhhh发这篇的时候应该在飞机上_(:з」∠)_在机场肝了这章_(:з」∠)_

*非常推荐之前太太的那篇阴阳啊…看得我迎风流泪！！！

*小别扭时间_(:з」∠)_开始写这章的时候觉得裴纶这样是不是特别小气，但我觉得裴纶会觉得沈炼不坦白这事儿就是一个痛点，一个逆鳞，脾气再好再怎么善解人意，戳到这个就是不行；沈炼自己是觉得不让裴纶知道就完了，特别大包大揽……所以就闹了这出儿…啊好狗血！希望大家还记得我这个三级流水账写手！

*例行祝大家好胃口！